文 | 人家叫做阿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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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1977年，张国荣参加丽的电视亚洲歌唱大赛香港区获得亚军，正式踏入歌坛。

黄霑曾在论文中回忆，“1974到1983年這十年，粵語流行曲的發展是令人驚異的”，行业的快速发展，必然需要源源不断的歌手来支撑，而香港的选秀也是在这个时代开始蓬勃兴起。

张国荣那届亚洲歌唱大赛的香港区冠军是钟伟强，2013年，他曾参加《中国好声音》。据说钟伟强当年因为不能适应娱乐圈而改行卖保险。钟伟强在香港的选秀史上并不是个案，回顾港乐的发展历程，发展不顺利的选秀冠军，比比皆是。

相比之下，长相俊美的张国荣，看起来有着更好的条件成为明星，事实证明，确实如此。不过，张国荣在音乐上悟性同样出色。

太极乐队主唱雷有辉曾经回忆说，“到张国荣家里排歌的时候，我就是听那张他自己的英文唱片，一听发觉那些和音是他自己唱的，怎么说呢，因为要有某程度的Music sense（乐感），才可以做到这些。”

那一代的艺人，普遍受到英文歌的影响，许冠杰爱猫王，温拿乐队学Beatles，曾有过英国留学经历的张国荣同样如此——他深爱美国1970年代的民谣歌手Don McLean，专辑《Virgin Snow》的名字便取自Don McLean的经典名作《Vincent》一句歌词。而张国荣参加歌唱大赛，最后的选曲则是Don McLean的另一首经典《American Pie》。

倘若我们沿着作品的创作痕迹往回探究，会发现这首歌颂英年早逝的摇滚天才Buddy Holly的作品和《Vincent》一道，冥冥中预示了哥哥悲剧性的命运。

二

我们通常所认识的张国荣，是从1982年转投华星之后开始的。在此之前，他在宝丽多（Polydor）旗下发行了一张英文专辑和一张粤语专辑，反响一般。

宝丽多是世界上最老的唱片公司之一，公司历史长达104年。宝丽多的母公司创办新厂牌“宝丽金”（Polygram），拼自Polydor+PhonoGram。宝丽多成为宝丽金旗下子厂牌。

宝丽多是1970年进入香港的，之后开始大施拳脚，先后挖掘并培养出许冠杰、温拿乐队和谭咏麟等巨星。对于张国荣这样的新人来说，大公司虽然条件好，但未必受到重视，而转投刚成立不久的新公司华星，成为关键一步。

TVB旗下的华星唱片虽然1971年已成立，但主要办演唱会和代理发行，并没有开展唱片制作的业务。1982年，华星唱片成立唱片部和艺人部，这才开始大施拳脚。

1982-1983年，华星先后挖来陈美玲、张国荣和罗文。对于张国荣来说，华星当时的情况确实比较适合他的发展，一方面，他是华星器重的新人，另一方面，TVB的资源也可以帮他多栖发展。

一个背景是，张国荣入行参加的选秀是丽的电视，1982年，丽的电视股权变更，改名为“亚洲电视”。维基资料显示，“80年代，丽的电视曾一度以剧集《大地恩情》和《IQ成熟时》等突破收视弱势，但普遍分析认为无线的“惯性收视”优势已经形成。”

张国荣转投华星，走对了。

三

“他的形象被人认为是异类，很多人不看好他，我却觉得他的声线很特别，很有潜质，于是我签下了他。”张国荣的前经纪人陈淑芬曾这么回忆。

陈淑芬是华星的元老，1970年代开始操盘华星的演出，但直到1980年代华星创办唱片部，她才有机会开始“造星”。1981年，TVB举办“香港第一届新秀歌唱比赛”，就是给陈淑芬挖掘新人用的，她也通过这届比赛发掘了日后的巨星梅艳芳。

陈淑芬看张国荣，很准。

张国荣的嗓音条件不错。他的恩师、香港著名音乐人黎小田曾说“张国荣的音域非常宽，尤其是你留心听《追族》，那首歌跌宕很大，音域有15度，是不容易唱的。”但张国荣不属于香港传统类型的歌手，他唱歌能赢得那么多人喜欢和尊敬，靠的不是嗓音，也不是唱功，而是个人气质。林忆莲的前经纪人许愿曾说，“我最尊敬Leslie的，是由开始到他唱《我》，他真的是I am what I am， he is what he is， he has been what he has been，他从来没有为其他人去做一些东西，他一直有自己的坚持，知道要制造一个自己的音乐空间。”

“I am what I am， he is what he is， he has been what he has been”，简而言之就是“做自己”。在那个时代，并不容易。（现在也不容易）除了自我坚守，也需要贵人相助，陈淑芬和黎小田就是张国荣的贵人，两个人，一个抓艺人经营，一个抓作品，配合的天衣无缝，才能让张国荣在1980年代蒸蒸日上。

《Monica》就是最好的例子。这首歌不但奠定了张国荣的巨星地位，也赋予了张国荣与众不同的气质。最重要的是，这首歌充分体现了陈淑芬和黎小田对张国荣个性的准确把握：“我和陈淑芬在日本观看东京音乐节，留意到台上吉川晃司的表演菲常精彩，台风热力彭湃，还会翻筋斗，尤其是他声嘶力竭地唱‘Thanks/thanks/thanks/thanks/Monica’的时候，我灵光一闪，觉得这首歌很适合哥哥翻唱。”黎小田回忆说。

四

华星时代是张国荣音乐生涯最重要的时期：1983年加盟华星后的第一张专辑《风继续吹》让张国荣成功上位，1984年的专辑《Leslie》则让哥哥成为巨星，并奠定了自己区别于当时所有歌手的划时代的不羁风情。

“不羁”的巅峰是1986年发行的专辑《Stand Up》。这张专辑有着非常鲜明的摇滚风格，唱片里有一半歌曲具有强烈的节奏感。从封面到作品，都可以说是张国荣华星时期最特别的一张，这么一张特别的厂牌，销量也高达八白金，由此可见当时张国荣有多红。

哥哥在华星时代的热门歌曲不少是日本歌曲的翻唱。比如《Monica》、《不羁的风》、《拒绝再玩》等。这当然跟当时的大环境有关。一方面，香港流行音乐当时盛行翻唱；另一方面，那时的粤语流行歌曲刚刚站稳脚跟，对国际流行浪潮的模仿还处于邯郸学步阶段，还不能在创作上为张国荣这个想法上多少显得有些前卫的歌手提供合适的作品，因此，翻唱/改编便成了最好的选择。

张国荣当时翻唱的歌曲，除了吉川晃司、玉置浩二和中森明菜的歌曲，也翻唱过“猫王”Elvis Presley、麦当娜和芝加哥乐队等欧美巨星的作品。基本上，1980年代的香港歌手，承袭的都是这样一个套路：慢歌原创，快歌改编，张国荣也不例外。

也是在华星时代，张国荣开始参与唱片监制。1986年10月，张国荣发行了华星时代的最后一张专辑《爱火》，第一次参与唱片监制，而这张专辑中收录了张国荣两首经典作品，《当年情》和《有谁共鸣》。其中，《当年情》因为是当时的现象级影片《英雄本色》的主题曲，而红遍华人地区。

1980年代中期，张国荣参加了很多影视作品的拍摄，并且因为《英雄本色》和《倩女幽魂》等深入人心，而影视也是港星红遍华人市场的重要途径，梅艳芳、谭咏麟、刘德华、黎明等无不如此。有一种说法是，港乐式微，也跟港片港剧式微有关，因为后来的港星没有了影视作品的加持，也就很难再红到香港以外地区了，这都是后话了。

五

1987年，张国荣转投“新艺宝”，完成香港乐坛历史上最轰动的一次跳槽。

“新艺宝”是宝丽金在1985年创办的新厂牌，1986年请来当时香港非常火的电台DJ和电视音乐节目主持人陈小宝（后来改名叫陈少宝，本文沿用陈小宝）操盘。甚至，有一种说法是，“新艺宝”就是宝丽金专门为陈小宝开设的。

当年，陈小宝想挖张国荣，圈内并不看好。“他们说，第一，你这间公司是新的，哥哥说要跳槽过来的时候，新艺宝只成立了一年多，还不到两年；第二是你的母公司是宝丽金，宝丽金有谭咏麟，你不用想了！”

但陈小宝还是想方设法完成了一次看似不可能的任务。

不管怎么样，从华星转投新艺宝后，张国荣的歌路没有太大的变化，但音乐品质和包装都有比较大的提升。

“哥哥在华星时代的歌曲较为年轻、较为嫩，录制的方式也略显粗糙；到了新艺宝阶段，音乐变得精雕细琢，听众范围也从原本的华语歌迷开拓到英语群体。”陈小宝如是说。

陈小宝这句话，从张国荣在新艺宝期间发行的粤语专辑的名称就可以看出了。1987-1989年，张国荣在新艺宝一共发行了6张粤语录音室专辑，除了1989年的《侧面》，其他专辑均为英文名。而且，翻唱明显减少。除了《Final Encounter》，基本都以原创为主，翻唱对象也从日语转为英语。

张国荣加盟新艺宝后发行的第一张专辑《Summer Romance》就卖出了七白金，创造了当年的销量纪录，也是最受歌迷追捧的一张。到这张专辑时，张国荣结合自身特点所完成的歌曲演绎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你听《拒绝再玩》或《无心睡眠》，尽管都是快节奏的歌曲，但在蠢蠢欲动的合成器节拍和鼓机之下，张国荣却丝毫没有让人感觉躁动不安，而是不紧不慢的把旋律、节拍和个人魅力交织到一起，让人听着心旷神怡。

在这个阶段，张国荣还实现了自己的“创作梦”，并且创作出了一首粤语歌坛的绝世经典《沉默是金》。

1988年-1989年是张国荣音乐事业的巅峰，1988年，张国荣在香港红磡体育馆连开23场演唱会，打破香港男歌手在红磡体育馆举办演唱会的场次纪录。1989年，张国荣连出了四张专辑（含国语），直到1989年年底发行专辑《Final Encounter》之后，宣布退出歌坛，并举办了全球告别巡演。

六

1995年，张国荣回归歌坛。

张国荣的回归，选择了从相对保守的电影歌曲集《宠爱》开始。听得出，告别歌坛的日子里，电影给哥哥带来了很大的满足。电影不仅让他扩展了自己的领域，同时还为他延续了自己的音乐生命。对于很多之前没有接触过哥哥的听众来说，这些电影歌曲成了一条最好的途径。哥哥的电影歌曲和他的专辑风格迥然不同。清一色悠扬的慢版抒情曲风，跟电影里风花雪月的情节相得益彰。

意料之中，这张唱片引发了一场抢购潮。哥哥也因此获得了当年的“全年最高销量歌手大奖”。但有人把它形容为“无聊的电影歌曲集”，并不把它太当一回事。

是的，只有从粤语歌中你才能听到张国荣的“本真”，1996年-2000年，张国荣先后发布的三张粤语录音室专辑《红》、《陪你倒数》和《大热》，完成了个人事业生涯中最血淋漓的自我剖析。

1996年，张国荣发行了粤语专辑《红》。这是哥哥重返歌坛后发行的第一张全新创作的粤语唱片。从这张唱片开始，原先那个偶像巨星不见了，换上了一个追求自我风格的艺术青年。而张国荣也更多开始跟C.Y.Kong、Adrian Chan和Alex San等喜欢用电音的新锐音乐人合作。

于是，我们听到的是一些颓靡的音色和几分沉重的氛围，以及张国荣借电子合成器和林夕的笔杆子为自己勾勒的真实轮廓：哥哥的声音由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丝毫浮夸或聒噪，反而让人感受到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以及经久不变的纯净。但是在时而迷幻，时而朦胧的电音节拍营造的氛围的帮助下，哥哥的优雅却锋利如刀刃，手起刀落，灵魂毕露。

这种真实经由1999年的《陪你倒数》和《大热》被放大到了极致，尤其是《大热》中的主打歌《我》，更是成为张国荣一生的“主题歌”。

可以说，张国荣最后的三张粤语专辑才真正奠定了他的个人风格。这时候的哥哥就像三岛由纪夫笔下的男主人公，孱弱却执拗地徘徊在世俗和自我之间，艰难地追逐着一种旁人看来难免觉得有几分病态的美，并终究亲自完成了自己悲剧性的结局，像樱花一样，将自己最灿烂的一瞬留在了半空中。甚至，连这最后一瞬都化作美的一部分。

就像他最爱的那首歌唱得那样：

Flaming flowers that brightly blaze，繁花似火。

Lie crush and broken on the virgin snow，初雪盛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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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f：

http://ent.sina.com.cn/y/2015-04-27/15304321683.shtml

https://zh.wikipedia.org/wiki/%E5%BC%B5%E5%9C%8B%E6%A6%AE

http://epaper.oeeee.com/epaper/C/html/2013-03/31/content_2225804.htm?div=-1

http://ent.sina.com.cn/y/2015-04-27/15304321683.shtml

http://www.leslie-cheung.com/article-766-1.html